卡隆话音一落,会堂的大门随即打开,一个女子走了进来。
走进会堂,西斯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——几十个蓝衣骑士稳坐在环形的会堂之中,个个神采奕奕,气宇轩昂。这些人都是青鱼骑士团中的佼佼者,其中一大部分自己都从未见过。他们眼神惊异地看过来,让她面如火烫,不知目光该投向何处。
突然,西斯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,她立刻看了过去,目光所及之人竟然是赫拉特中将!
这时的赫拉特中将也认出了走入会堂的少女,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,如猛虎看见了走脱的猎物一般。
西斯脑海中随即浮现出在丹特与他相遇的画面,他那双毒蛇般的瞳仁至今挥之不去,此时想起仍旧心有余悸。他竟然也在这里,那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,卡隆队长为什么非在这个时候让我出现?太多的疑问让西斯无法集中注意力,思绪飞快地转动着。
“西斯。”卡隆队长的呼唤让西斯回过神来,她看向站在会堂中央的队长,队长示意让她到自己跟前来,于是西斯伴着众人的凝视走到卡隆面前,紧张地看着他。
“团长,这就是我推荐的人。”听到卡隆的话,在坐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这么重要的任务,卡隆竟然会推荐一个小女孩去执行,这是在开玩笑么?
“卡隆,你是在拿我们大家寻开心吗?”卡门指着西斯,气愤又不解地问。
一旁的凯里冷笑了起来:“看来你是被自由军吓到,神经有些不太正常了,哈哈。”
面对众人质疑和嘲讽,卡隆仍然十分冷静,面不改色。此时上座的奥汀团长做了个收声的手势,大家随即安静了下来。
奥汀起身慢慢走到西斯面前,细细地打量着她,表情微微变化着。西斯不敢直视,只能僵硬地站立着,心脏加速跳动。
“说说她的来历。”团长开口问身旁的卡隆。
“她是我三队的队员西斯,就是她引发了五年前的丹特之乱。”听到卡隆的话,不仅让在座的骑士们吃了一惊,也让西斯的心立马揪紧,队长说得没有感觉,但对于西斯来说简直是当头棒喝,在团长面前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罪行,无疑是让死亡来临得更快一些。
“哦?!我想起来了,不是说她早已成功脱逃,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团长目光没有从西斯身上移开,眼神变得比刚刚尖锐了几分。
“就在前几天我发现了她,便将她带到了这里。”
“既然如此。”一直沉默不语的赫拉特中将突然站起,大声问道:“为什么还要举荐她?难道卡隆队长有什么阴谋不成?”一边说,他一边走到了西斯身边,若有所思地盯着她。
赫拉特毫不避讳,直接向卡隆正面发起了挑衅,但卡隆却只是淡然一笑:“呵呵,中尉说笑了,我举荐西斯自然有我的道理。丹特之乱虽然是因西斯而起,但她并非始作俑者。经过调查,这其中有太多可疑的地方,所以不能将责任全推在她身上。”
“那好,就算不是她的原因,但是这次的任务也轮不上她。”赫拉特毫不退让,依旧话里藏刀。
“这可不一定,反倒我觉得西斯是最好的人选。”卡隆反驳道,“我推荐她有两个原因,第一,她的身份是个绝佳的伪装。自由军与骑士团交战多年,已经对我团内部的组织构造了如指掌,几乎每一个骑士他们都有部分资料,就算伪装得再好,迟早也会被发现。然而西斯不同,她未完成正式骑士的试炼就离开了骑士团,所以不能算真正的骑士,只要她加以伪装,自由军根本就无法识破她的身份。”
“那第二呢?”赫拉特急忙问。
“这第二点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不过,这只能告诉团长一个人。”说着,他将嘴凑到了团长耳边,轻轻地耳语了几句。在座的众人都好奇地竖起耳朵,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公诸于众。西斯也十分好奇,不知自己身上有哪一点能说服团长。
随着卡隆嘴唇的张合,奥汀的表情从冷静突然转变成惊讶,眼中闪起激动的光。
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奥汀不太放心,又确认了一遍。
卡隆肯定地点了点头:“千真万确,我以我的生命作担保!”
得到了肯定,奥汀喜笑颜开,放声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,太好了,真是天助我军啊!”
“可是,团长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,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……”
没等赫拉特说完,奥汀立刻打断了他的话:“不用再说了,我已经决定了,这个任务非她莫属!”
奥汀断然的决定,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,不知道卡隆到底说了些什么,竟然能使平日小心谨慎的团长这么快就做出决定,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。
卡隆的胜出让赫拉特怒火中烧,但他还是故作镇定,继续说:“就算她有能力担任此任务,但又怎么能保证她能按照计划完成任务呢,丹特之乱那样的罪行都能犯下,说不定她又会再次做出违反团规的事!”
“中将你多虑了。”卡隆回答,“这次星湖海港丧尸袭击事件并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,而是西斯。她当时完全可以选择逃走,但她没有那么做,而是留下保护无辜的群众,若不是她出手相助,不知会有多少人会惨死在丧尸口中。我想如果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,怎么会冒着被逮捕的危险去救一些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?而且之前我也说过,丹特之乱另有隐情,西斯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,罪责不能完全归咎在她身上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”卡隆目光阴暗了下去,故意提高了声音,“中将如此执念于丹特之乱,莫非知道一些我们都不曾了解的内幕?”
卡隆的这一问,如同一颗子弹直接击中了赫拉特的要害,彻底让他无言以对。他背脊生凉,下意识瞥了一眼团长,这时奥汀正死死盯着自己,似乎对卡隆的话十分赞同。
团长的目光灼热,像一双有力的手正一点一点将赫拉特秘密的内心扒开。团长是何等敏感之人,若再用言语反驳,反倒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疑。想到这里,他便就此打住,勉强地笑着说:“呵呵,既然卡隆队长都这么说了,那我也没什么好质疑的了,年轻人,祝你好运!”
赫拉特拍了拍西斯的肩,微笑着看了她一眼,然后坐回座位。他的手接触的瞬间,让西斯全身不禁一颤,仿佛身体被注入了致命的毒液一样,强烈的恐惧感缠绕全身。西斯明白,虽然中将暂时收起了气焰,但迟早有一天,他会找到任何可乘之机来毁灭自己。
待众人不再反驳或者提出疑问,奥汀清了清嗓子,大声说:“既然如此,那正式将此任务交于西斯之手。”
“西斯,快领命!”听到队长的提醒,西斯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跳出来,慌张地单膝跪地,右手放在心脏之上,准备接受任务。
“吾以青鱼骑士团之名,将绞杀‘波涛之子’的任务交于汝执行,任命汝为新一任‘绞杀者’,汝需倾尽全力完成任务,不得有任何差池!完成任务之时,既是汝成为正式骑士之日!”说完,奥汀拔出腰间的长剑,用剑尖轻点了下西斯的头顶。
“是,西斯领命!”西斯大声回应,可此时她脑子中却一片空白,这些的逆转来得太突然,刚刚还是在逃罪犯,这一刻便成为了新的“绞杀者”,这种感觉实在太不真实,就好像他们口中的那个“西斯”是另一个人,而不是自己。
任命仪式结束后,今天的会议便到此为止。骑士们陆续离开会堂,只留西斯、卡隆和团长在原地。
“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奥汀拍了拍西斯的肩,问。
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西斯楞了一下,然后沉默地摇了摇头。
“这次你应该要感谢你的队长”团长继续说,“若不是他据理力争,你也不会得到这次机会,若你完成了这次任务,既可以将功赎罪,还可以直接晋级成高级骑士,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。”
说着,奥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,揭开盖子看了看时间:“时间不早了,我还有别的事要办。西斯,你先回去休整一下,明天便安排你去执行任务,至于任务的细节到时候再跟你说。”说完,团长抖了抖披风,转身走出了会堂。
“走吧,去见见你的叔叔。”卡隆说,但当他看向西斯,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,没有丝毫的喜悦,而是眉头紧锁。
“队长,我害怕。”西斯低声说。
“害怕?!”
“嗯,我害怕我完成不了任务,害怕丹特之乱的惨剧会再次发生!”西斯看着队长,双眼闪起泪花,嘴唇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着,“假如,假如我完成不了任务,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呢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卡隆淡淡地回答,“我不能帮你预言你的未来,也不敢保证你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。但这世上有些事,是我们别无选择的。现在的你就像是握住水草随时都会被溺死的落水者,你能做的只有拼命握紧那株水草爬上岸,就算水草随时都有可能被拔断,你也不能放弃,因为你必须这么做,这就是宿命。”
“宿命?!”
“是的,宿命。当你踏入骑士团的大殿时,你的命运就已注定。每个人的命运都有两条轨迹,一条通向地狱,一条通向天堂,未来会变成怎样,全在于自己的选择。西斯,我相信你注定不凡,所以,你也得相信你自己,不要丢失了你的信念。”
“我的信念?!”西斯怔怔地注视着队长,心绪起伏不定。是啊,自己曾经那份执着的信念去哪儿了?过去遇到过那么多困难和挫折,都不曾低头,然而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,甚至丢失了那份信念。到底是什么,改变了自己呢?
或许,是因为不想再失去身边宝贵的东西了吧。
等西斯情绪稳定了下来,卡隆便带她回到了兰姆酒吧。看到侄女平安回来,兰姆立马丢下手上的活儿,激动地抓住西斯的肩上下打量着:“西斯,你没事吧?”
“呵呵,叔叔我没事。”西斯笑着说。
确认西斯安然无恙,兰姆这才松了口气,但当卡隆告诉他西斯即将要执行的任务后,兰姆简直气得就要昏过去,手指着卡隆的鼻子,但嘴里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,只是一个劲儿地张合着。
“叔叔你别生气,队长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救我。”西斯解释道。
兰姆无奈地摇了摇头,眼神悲悯地看着她。孩子已经长大,自己的羽翼已经不足以保护她,是时候让她自己去面对命运了。但他还是气,他气自己没有用,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,开始是巴伦大哥,接着是伊西塔嫂子,现在又是西斯。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入狼巢虎穴,自己却什么办法都没有。
看出了叔叔的担忧,西斯便握住他的手,坚定地说:“叔叔,相信我,我会平安回来的。”说出这句话,西斯感到底气不足,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,但这么说,至少能让叔叔的心安定下来。
西斯的眼神坚定有力,让兰姆顿时产生了错觉,那一瞬,他看见了伊西塔嫂子。
沉默了片刻,兰姆叹了口气:“好,我相信你!”说着抄起一大杯啤酒,一口气喝了个精光,“我兰姆的侄女和他叔叔一样勇敢,绝对能顺利完成任务,哈哈!”
这一夜,西斯在酒馆里度过。为了安全起见,卡隆留了下来。
因为在监狱休息不够,西斯早早便睡去,卡隆则陪兰姆在楼下开怀畅饮。躺在阁楼的床上,西斯的心静如止水。这样的平静让西斯觉得有些意外,不知该怎么解释,如果硬要一个理由,那也许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用再逃亡的缘故,如此安心和理所当然。虽然即将面临的处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艰险,但是至少可以用正直坦荡的心情去面对,就如同骑士团教条中说的:与其屈辱卑微地活着,还不如勇敢光荣地死去。
想到这里,西斯才发现,原来自己一直追求的,就是能心安理得的生活罢了。然而在现实面前,这样简单的愿望却变得如此昂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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